两句话之后,稍稍顿了顿,声音更低地说道:“告诉贺公子,皇上很惦记这事儿,让他务必办妥,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小太监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虽说在这宫中摸爬滚打了也小十年了,可面对皇上身边的第一大太监谷公公,他依旧不敢暗自揣度其意。得了谷公公这句话后,小太监连头都不敢抬,只立刻应下,便瞧瞧逆着人群,走了开去。
三月的天,阳光正暖,京中百姓退去了沉重的棉衣,换上轻快的春衫,挤在御道街两旁,就为了能一睹圣容。皇上出宫,这可不是哪天都能有的事情,再加上之前京中发生过这么多的大事,百姓们各个都想瞧一眼皇上,就算是只能瞧见那被重重禁军包覆得犹如铁桶一般的轿子,好似也能让他们安一安心。
大周的百姓们都很淳朴,他们或许不懂朝政,不懂民生,甚至不懂如今朝堂之中谁手里的权利最大,不懂尚书大人的官儿到底比巡街捕快大在哪儿……可他们心里总归明白一点——只要皇上还好好的,没病没灾的,那么他们的安生日子便不会变。
这一点,不仅仅是京城的百姓们会这么想,整个大周的百姓,都是这个想法。
如今的皇上挺好的,他们还挺喜欢的。而三月三又是皇家祭祖的时候,各地百姓就算是不赶趟子跟着祭拜祖先,也喜欢上庙里去随大流拜拜菩萨。
刚刚解禁的永宁是这样,小小的蔷薇镇里,也是这个情况。
马老板自年初二回来之后,便一整个春天都老老实实呆在蔷薇镇里。这其实是并不多见的情况,不过蔷薇镇的各家各户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阵子空闲,钱也早已赚得足够,便也乐得闲在家里,与家中妻儿父母多呆一阵子。
马老板能老老实实蹲在蔷薇镇三个月,其实原因无他——不过就是遇到了俩老乡,趁她们还没走,赶紧好好聊一聊。
玄薇这两日不太愿意呆在自己屋里,更不愿意往顾二屋里去凑合,反而是躲在马老板的书房里,每日提着笔奋笔疾书,恨不得将自己脑子里所有的医术全部都默写下来。
前些日子跟她闹着抢温泉水池子的那个姑娘,是个跟着父亲难得出门一趟的富家小姐,或许是平日里被宠得过头了,她那日跑回去与自己父亲哭了一阵子之后,闹得那位宠女儿宠得上了天的老爷将马老板叫了出来,很是在云来客栈里闹了一阵子。
马老板向来是个以和为贵,对能让他赚到银子的家伙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主儿。可当他听到那个老爷说,非要让玄薇出来跪在他女儿面前磕头道歉的话之后,便也是“冲发一怒为红颜”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谈不拢,于是那位老爷便也气呼呼地带着女儿和伙计们离开了蔷薇镇。他顺道带走的,还有原本准备跟马老板做的一单数千两的生意。
马老板倒是颇无所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那几千两还不够爷给员工发一次福利,没了算球。可玄薇却总觉着不太好意思,她决定趁着现下还没回京,便赶紧将自己脑子里所有的方子全都写下来,准备留给马老板。
马老板挺高兴,他是个收集狂人,不管是奇巧机括,还是农医杂艺,他恨不得将现在这个时代里所有代表最高生产力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
而玄薇的想法则更为复杂一些。
一来,是想答谢马老板这些天的照顾;二来,马老板走南闯北,生意做得这么大,甚至比她三师兄邓宏还有影响力,她将这些药方留给马老板,再经由马老板之手,传播到大周各地,这样或许能帮到更多更多的人。
所谓医术,不就是治病救人的么?别家师门里那些捏着些独门方子,宁愿抱着到死也不撒手,又何必呢?她这样将这些药方传播出去,想必师父在世,也会同意她的做法的吧。
午后的阳光暖和得让人觉得似乎快要入夏了一般,顾澜自驿站哪儿取了信件,一路跑跳着回了客栈之后,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一把推开顾二的房门,手里扬着信件头也不抬地叫到:“郑泰信里说了,贺白卿估摸着不久就要来接咱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