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枝仰起头,用一双泪涔涔的眼睛望着陆无砚,哭着问:“所以我一次又一次被遗弃了对不对?亲生父母、养父母,还有哥哥,他们都不要我了……”
“不……我没有哥哥了……原来他不是说气话,他真的不是我哥哥……”
方瑾枝垂下眼,她眨了一下眼睛,让眼眶里饱含的泪珠儿滚落下来,目光凝在她右手手腕上系着的小小的金铃铛上。
她晃了晃手腕,小铃铛发出细小的声响来。
“假的,都是假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全部都是假的,爹娘的好,哥哥的笑,都是假的……”
陆无砚心疼地捧起方瑾枝的脸,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难受地说:“别这样想,也许你亲生父母……只是有苦衷,你的养父母……后来对你也很好,至于你哥哥……我想,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永远都是你哥哥。”
方瑾枝哭到红肿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光,她握住陆无砚的手,将他的手捧在手心,恳切地说:“无砚,你可以帮我找到我哥哥对不对?我要问一问他,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的女儿!为什么要抛弃我!”
方瑾枝握着陆无砚的手在发抖,陆无砚的心跟着她一起发抖。
“好,我帮你找他。”陆无砚十分艰难地才说出来这句话。
“真的吗?你真的会帮我去寻找我的亲生父母吗?”方瑾枝就像又重新回到了大海上的夜晚,漂泊无依,海浪滔天。
而陆无砚仿若唯一的那一道可以看见的光,在天与海之间乍现。
陆无砚紧紧皱着眉,眼中陷入无限的挣扎。许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我帮你,帮你……”陆无砚低下头,吻上方瑾枝的眼睛,将她的泪一点一滴地吻去。
长夜无声,哭声渐歇。
黎明将近的时候,陆无砚才将哭得睡着了的方瑾枝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一离开陆无砚的怀抱,方瑾枝就蹙着眉睁开了眼睛。
陆无砚弯下腰吻了吻她的额角,轻声说:“我去一趟入楼,你好好睡一觉。”
方瑾枝这才重新合上眼睛。
陆无砚为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幔,匆匆沐浴梳洗换了身干净的新衣服离府去往入楼。
在陆无砚离开没多久,方瑾枝就睁开了眼睛,她静静望着红色的幔帐,思索了一会儿,茫然呆滞的眼睛里逐渐清明起来。
她将吴mā mā 和乔mā mā 招入府中。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卫mā mā 是在她出生以后才进到方家的,而吴mā mā 和乔mā mā 却是在她出生之前就在方家做事。尤其乔mā mā 是在她娘亲怀着她的时候招入府中的奶娘。
可是她并非陆芷蓉亲生的女儿,所以乔mā mā 是在陆芷蓉怀着那个夭折的女儿时入方家的吗?
方瑾枝曾经对乔mā mā 的背叛而生气,却因为她是听从方宗恪的话而没有将她撵走。
可如今想来,乔mā mā 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又是娘亲留给她的可信之人,那么她为何在方宗恪回来以后那般轻易地开始听方宗恪的吩咐,几乎毫无转折一般?
方瑾枝只是招吴mā mā 和乔mā mā 两个人入府,可米宝儿偏偏要跟着。
米宝儿生气。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娘亲为什么会帮着方宗恪骗方瑾枝,在米宝儿心里她才不认什么大少爷哩!她只知道方瑾枝才是她的主子!
自从当初那件事情以后,方瑾枝便没有再和乔mā mā 说过话,就连米宝儿也一并冷落了,有什么事儿都是吩咐卫mā mā 和盐宝儿。
这让米宝儿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今天听说方瑾枝招乔mā mā 入府,米宝儿死活都要跟来,就算方瑾枝不肯原谅乔mā mā ,她也要表表忠心,争取留在姑娘身边!
吴mā mā 、乔mā mā 和米宝儿一见到方瑾枝就发觉方瑾枝的情绪不太对,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周红肿,明显是大哭了一场的模样。
难道是和陆无砚吵架了?
三个人低着头,谁都没敢问,心里却又记挂。
“招你们来是要问你们一件事儿。”方瑾枝的目光落在米宝儿身上有一瞬间的犹豫,可这一抹犹豫又很快散去。
或许,她也早就知道呢?
更何况,反正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了。
“有什么事儿,姑娘您尽管吩咐!”吴mā mā 先开口。
方瑾枝垂着眼睛,目光又不由落在手腕上的小铃铛上。她没说话,几个下人也都没敢吭声,就那样垂首静静候着。
入茶端着糕点小食进来的时候,方瑾枝才回过神来。
“三少爷临出门前吩咐准备的,还有几道甜粥,入熏正在熬着呢,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好。”入茶轻声解释。
方瑾枝点点头,吩咐入茶取一些冰块来敷眼。
棉帕包着冰块压在她的眼周,一丝丝凉意从眼周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皮肤里,很快在四肢百骸中蔓延。
方瑾枝看向乔mā mā ,道:“我记得乔mā mā 是在母亲怀着身孕的时候挑进府里的。”
“是,是这样。”乔mā mā 忙应着。
方瑾枝挥了挥手,让入茶先下去,她自己握着冰压在眼角,缓缓道:“那乔mā mā 应该是知道方家大姑娘夭折的日子吧。”
乔mā mā 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就连一旁的吴mā mā 也顿时惊了。只有米宝儿茫然疑惑,她看看方瑾枝,又看看自己的娘亲,搞不清楚状况。
方瑾枝叹了口气,果然她们两个都知道。正是因为她们两个都知道她并非方家亲生的女儿,所以在方宗恪回来以后,乔mā mā 才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那一边的吧?
倘若事情摆在吴mā mā 眼前,想必她也会如此。
乔mā mā 脸色变了又变,有些紧张地说:“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呢,老奴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