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景明不肯去接那条吊坠项链:“那是你妈和我小叔叔的定情信物,你自己留着,不用还给我了。”
凛凛是一点都不想留下这个所谓的定情信物的,她断然摇头:“那你也不要给我,这又不是我的东西,是谁的东西你还给谁。”边说边上前两步,再度将项链递到他眼前。
胖景明迅速把手藏到背后,紧接着往旁边一躲:“你替我保管一下又会怎样嘛?干嘛分得这么清……”
“你真的想知道理由?”凛凛顿了顿,说出一个叫对方张口结舌的原因,“我的爸爸只有一个,别的男人和我妈的定情信物,我看着很碍眼。”
“什么别的男人,那是你亲生父亲!”
“那又怎样?他也只是我的亲生父亲罢了。”凛凛不再多言,拧头望向雅臣,“雅臣哥,我有点累,能先回房吗?”
“诶?诶诶~~~?”雅臣还没开口,胖景明已嚷嚷起来,“别走啊,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我今晚没地方住啊!喂!喂~~~”
椿拐过手肘箍住他的喉咙,将他扯向自己:“都十七岁了,还玩离家出走?现在回神奈川还来得及噢少年。”
“我才不回去!你们不留我,我今晚就睡在你们公寓门口!”胖景明倔着脖子哼哼。
“睡就睡呗,谁怕谁啊……”
听那两人越说越不像样,要不得不认命了:“好啦小景,你今晚就睡在我房间吧。”
右京忙问:“这样好吗?隆生住持知道不?”
“他前两天到印度参加法会去了,还没回日本呢。”要满脸莫可奈何,若非如此,他肯定是要把胖子快递到隆生的公寓的。
“这么巧?有预谋的吧,胖子?”椿恶狠狠地勒紧了手臂。
胖景明当即感到呼吸困难:“放、放手……”
梓和枣见状,赶紧一人一边地将两人分开。
右京考虑了一下,对要说:“反正风斗住公司,让他住到风斗房间算了,你们俩的个头都不小,住一起会很挤。”
风斗立马意见很大:“谁说我要住公司了?你问过我了?”
右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学生:“你最近不都住公司吗?”
“哼~今晚开始我就住回家里!我才不要那个不三不四的死胖子住在我房间呢……”
“朝仓风斗,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死胖子’啊?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偶像,小心我上2ch曝光你的真面目哦!”胖景明缓过劲儿,那瑟的小模样随即故态复萌,“我知道整座公寓都是你们家的,怎么可能安置不了一个客人?但假如可以挑房间的话,我想……”他羞羞答答瞄了祈织一眼。
祈织视若无睹地转向右京:“我们家附近的垃圾回站,能接受80kg以上的人形固体废物吗?”
众人:“……………………”
胖景明:“?”
要赶忙拽过不知死活的某胖子:“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的话,就老老实实跟我睡一个房间!”
◎
“mā mā ,这样可以吗?”稚嫩的童音问,胖墩墩的小手努力将圆圆的扣子放进扣洞。
“就是这样,凛凛做得很好。”温柔的女音不吝夸奖。
一头黑软的头发扎成了团子,用一条五颜六色的糖果头绳系着,小女孩仰头对mā mā 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一年,凛凛四岁。
她提起脚边的小布袋,里头放了曲奇饼和苹果汁,这是她今天的点心,除此之外,还有爸爸送给她的蜡笔和图画本。今天是星期天,凛凛不用上幼儿园,mā mā 也不用去超市打工。mā mā 说,今天该去医院了。
mā mā 总是挑爸爸不在的时候带上她一起去医院复诊,然后赶在爸爸回家前,把自己和她身上那股讨厌的消毒水味洗光光。mā mā 说这是她们的秘密,不能让爸爸知道,凛凛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爸爸,mā mā 涩然的眼神却让她问不出下面的话。
……爸爸和mā mā 之间也有好多秘密不让她知道呢。曾有邻里间的闲话传入她童稚的耳里,说没有丈夫的女人带着孩子独自在外乡求生很艰辛,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嫌弃她有拖油瓶的男人,却是个不怎么靠谱的男人,那孩子从小生活在这种不稳定环境里真可怜的云云……凛凛似懂非懂,不靠谱的男人,是说爸爸吗?拖油瓶又是什么呢?她不觉得自己可怜,爸爸mā mā 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她也最爱她的爸爸mā mā 了。
她们的公交车来了,mā mā 交代她:“到医院一共有十一站路,你仔细数,到了要提醒mā mā 喔!”
mā mā 发现凛凛特别会认地方,是凛凛一岁半、还没开始记事的时候。当时她们还不姓远山,家里也只得她们母女俩,mā mā 一大清早就要去水果罐头加工厂上工,傍晚下工后又急匆匆赶去超市做几个小时的银,晚上哄了凛凛入睡,偶尔还需要去便利店值夜班。
那是mā mā 连续值了两晚夜班、两天里几乎没怎么睡过的早晨,她实在是太累了,竟然在公交车上睡着,是凛凛瞧见工厂区几根大烟囱,嘴里咿咿呀呀地用小手碰醒mā mā 。
…………
……
十一很简单,凛凛现在可以从零数到一百了……她一上车便专注地盯着窗外,世界浓缩成一支支站牌,全心全意不敢稍有懈怠,因为她是mā mā 永远可以信赖的孩子,不许出一点差错。
两母女在小樽市役所(市政府)那一站下车,mā mā 紧紧牵着凛凛的手走过斑马线,常见病院就在市役所旁边。马路上不断有车子经过,留下难闻的尾气和飞扬的尘土,mā mā 用手帕掩住口鼻剧烈喘咳。凛凛不安地挡在mā mā 身前,小脸严肃,如同一个保护主公的小小侍卫,她挺起胸膛用力吸气,以为这样做,脏脏的空气就不会伤害到mā mā 。
……她的mā mā ,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她从小到大的衣服,一大半是mā mā 亲手做的。记不得是几个月前,mā mā 摸着她悄然变短了的袖口,说该做新衣服了。
准备工作的一开始,是帮她量身体,微凉的软尺贴在皮肤上有点痒,她总是忍不住嘻嘻笑着扭来扭去,mā mā 叫她不要动,她就调皮地去呵mā mā 的痒,母女俩笑做一团,才总算把新尺寸量出来。接着,mā mā 把布匹摊开在饭桌上,用扁扁的划粉在布料上勾出一个又一个的形状,再用大大的剪子,沿着画出来的线条,逐寸将布匹裁开。
不过凛凛最爱看的,还是用缝纫机时的mā mā 。mā mā 把缝纫机踩得砰隆隆作响,一边在她的衣服上车出白云、太阳、花朵和小鸭子一家,每一样图案背后,mā mā 都能编出一个趣味盎然的故事来。mā mā 做的衣服,比不上有些小朋友身上的高级童装,她却很喜欢,非常喜欢。
听见mā mā 要给她做衣服,凛凛立刻丢下手头的图画书,变成mā mā 的跟屁虫。可这一回,mā mā 拿起划粉,却无法像往常一样画出一条流畅的线,无论她怎么画,总是东歪西扭、毛毛躁躁。凛凛这才发现mā mā 的手,抖得好厉害,快连划粉都抓不住了。
那是第一次。那次以后,母女俩就变成了医院的常客。
…………
……
mā mā 和医生伯伯说话的时候,她就趴在候诊的凳子上画画,饿了吃一块mā mā 烤的曲奇饼,渴了喝一口爸爸上班前给她榨的苹果汁。一个人玩有点无聊,不过她跟mā mā 来过这个医院好多次了,好多护士姐姐都认得她。她们看见她时会笑着跟她打招呼,有的还会亲切地摸摸她的头。
可今天实在有点久,mā mā 似乎要做新的检查。凛凛支撑不住,小脑袋缓缓垂到胸前、蜷曲着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摇醒了她。
凛凛揉揉惺忪的眼,并未注意到mā mā 一脸凝重,她娇声娇气地说:“要吃咖喱乌贼烧~”
这是她们的约定,只要凛凛在医院里很乖,mā mā 就会带她去家附近的粗点店。粗点店的老板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奶奶,一口牙齿全掉光了,每天守着自家的粗点店过日子。凛凛平时很少有机会吃外面的零食,除了偶尔光顾老奶奶的粗点店mā mā 说,那个老奶奶很可怜,老伴、儿子、媳妇全不在了,只得她孤零零一个。
“嗯。”今天mā mā 只应了一声,好似心事重重,她自顾自地往前走,甚至忘了要牵凛凛的手。
凛凛提着小布袋,迈着胖胖的短腿拼命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