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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32(1 / 2)

莺哥在幕景消逝时便昏了过去,慕言将她扶到一旁矮榻上,转身居高临下看着我。弦上的血珠将枫木琴染得通红,我翻过手来看自己的手指,才发现指尖沾了斑斑血迹。就像那一日从城墙跳下,感觉生命一寸一寸流逝,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力气。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没有鲛珠给予的寿命,这只是一具残败的尸体。

慕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一大滩血,怎么弄的”

这么仰着头看他有点吃力,我动动唇,示意他蹲下来。

他跪坐下来与我平视,手指沾了点儿琴上的血渍,放在鼻端闻了闻,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是你的,还是莺哥的”

我摇摇头,认真道“是鸡血。”看他没有反应,补充道“启动这个仪式需要祭天,所以,我们杀了一只鸡。”

他眉心皱起来“别胡闹,说实话。还是你希望我把你们两个一起送去大夫那里”

我挣扎道“真的是鸡啊”

他瞪着我“你们家养的鸡,血会是跟人血一个味道”

我严肃道“因为,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鸡”话没说完,被他一把夺过手腕,袖子捞起来,手臂上包得严严实实的纱布暴露在天光之下,我抬头镇定看他“其实,这就是所谓的部位减肥法了,把这个纱布紧紧缠在想瘦的地方,通过刺激穴位”他打断我的话“你再胡扯试试看。”

我低头嗫嚅“因为看你好像有点担心,想说你其实不用担心,这没什么,我血很多,而且伤口也不疼,我不想去大夫哪里,我自己就包扎得很好。”

他抚着额头看我半晌,叹了口气“你真是,气得我头疼。”

身体已经能移动,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声反驳“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头疼,说得好像从来没生过气一样。”

他皮笑肉不笑“我确实从来没生过气,只是偶尔动怒,让我动怒的人基本都没得到好下场,你是不是也想惹我动怒看看”

我小心地看他一眼,伸出两只手放到他额头两侧,他愣道“干什么”

“不要气了,生气多容易老啊,来,我给你按一下,还疼不”

“”

不知莺哥此后何去何从,但无论她做什么样的选择,已不是我们所能左右。想到她来找我时眼中毫无光彩的颓然和那些决绝的话,心中就有些发沉。恰在此时,一只小小的灰鸽子扑进刚推开的木窗棂,直撞进我手心。

这是君师父的传信鸽。我愣了愣。想不到这么快又有生意。

展开素笺一看,忍不住对慕言扬了扬信纸“你说容浔正遍天下寻找能救活锦雀的名医果然不错,这次居然找到了我师父。”

他正在收拾血迹斑斑的枫木琴,闻言抬头“哦华胥引竟还有这等功用,能生死人肉白骨”

我踌躇道“生死人肉白骨倒说不上,只是换换命罢了。”想想又补充道“其他的人可救不活,只能救活因选择华胥幻境而在现实中失掉性命的人。前提是,还得有一个同她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愿意以命换命。”

他若有所思“所以,你师父来信让你用莺哥姑娘的命去换锦雀姑娘的命”

我将信笺收好,摇摇头“师父他压根儿不知道锦雀还有个姐姐活在世上,只是让我去走个过场,说是郑王都找到他跟前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推脱。”

说完到处找笔墨“得给他回个信,明天就要出发去找小黄和君玮了,哪里有时间。锦雀本就一心求死,救活了又怎样,既然强求无益,何必苦苦强求,救活的那个人也未必会感激他什么。”

说到这里正找到矮榻附近,擦过莺哥身体时蓦地被一把握住手。我惊讶垂头“你醒了”

她闭着眼睛,没有放开我,半晌,道“君姑娘若是能救舍妹,还请勉力一救。”

我看着她“你发什么傻除非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否则根本没可能把她救活。倘若你果真想这样痛快就放弃性命,那不如把这条命给我,我来为你织一个幻境,让你和容垣在幻境中长相厮守。”

她终于睁开眼睛,眸子浓黑,却无半点神采,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恍眼看上去倒比我更像个死人。

良久,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我的话,侧头疑惑地看着我,眼睛里一片空茫“那又有什么用都不是真的。”我才想起来,她这个人一向较真,宁愿明明白白痛苦,也不愿糊里糊涂幸福,这段故事里,活得最清醒的就是她了。

而我无言以对。

她转回头看着房梁,声音毫无起伏“今年我二十六岁,觉得这一生很好、很长,没什么可留恋了。”顿了顿,又道“只还有一个愿望,我死后,请让我和我夫君合葬。”

七月,蓼花红,木槿朝荣。

兜兜转转回到郑国。

施术之所定在四方城城东为举行祭礼而建的土台上。我想莺哥大约不愿见到容浔,以秘术一旦施行不能有任何生人打扰为名,将方圆五里清了场,只留慕言在土台下喝茶。

锦雀的棺椁在酉时初刻被抬上祭台。已近一月,寻常应是白骨的躯体却未有半点腐坏,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可看出容浔确实花了心思。酉时末,莺哥最后一个到场,纱帽揭开,看到及腰的发,毫无表情的一张脸。我将含了血珠的茶水递给她“现在还可以反悔的。”她却一口就喝下去。我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茶杯,还是想要说服她“这件事我真是没有把握。”将几案上竖列的两张瑶琴指给她看“我得同时弹奏你们两人的华胥调,一个音也不能错,还得摧动鲛珠牵引你的精神游丝”她打断我的话“若失败了,会否对君姑娘造成什么反噬”我摇摇头“那倒不会,就是你多半活不了,你妹妹也救不活。”她瞥了眼棺中的锦雀,目光淡淡的“这也没什么,君姑娘,开始罢。”

站在土台上,四方城东西南北十二条街道尽收眼底,夕阳掩映下,房屋鳞次栉比,似镀了层金光,偶有几户升起袅袅炊烟,平凡世上也有平凡幸福。

琴音泠泠,土台上骤起狂风,躺在石祭台上的莺哥缓缓闭了双眼,缀在长裙上的紫纱随风飘飞,像一棵瑰丽的树,越长越大,渐渐将她笼起来。再见了,十三月。我闭上限,正欲凝神催动鲛珠,破空声来,睁眼时枚古剑堪堪定上身前七弦琴。弦丝尽断,狂风立止。我怔了怔,抬眼塑向前方的石祭台,看到紫衣男子挺得笔直的背影,柳絮纷扬,慢悠悠落下来,似裁剪了鹅毛碎。我抱着断掉的琴几步急走过去。男子正俯身揭开笼在莺哥脸上的轻纱,修长手指颤抖地抚上她的眉,声音却低沉平静“她是睡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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