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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雪的颜色(1 / 2)

那一刻,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徐祥荪的场景,那天是周六,我要去学校报道,开始正式准备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从操场上经过的时候,有个男孩正一个人在操场上打着篮球,他个子很高,身材也挺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阵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少见的英气。

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朝着我转过头来。也就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那孩子一时呆在了原地,手里飞出去的篮球在篮筐上反弹了一下,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并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想看看他有没有事。那个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球朝着我跑了过来,我和他之间隔着一层铁丝网,他这个人趴在铁丝网上朝我笑着,“美女,我可以问你要一下你的手机号码?”

我先是一惊,虽然不止一次被人搭讪要过手机号,但是还真是第一次被比我小的孩子搭讪要手机号,“小朋友,我对你这样的小家伙可没什么兴趣啊!”我说完便转身继续朝前走,他也跟着向前走去,“你是新转来的学生吗?还是刚好到这儿来玩的?”

“我可是是新来的老师。”

对于我的回答他好像有点儿吃惊,一言不发地跟着我继续走着,走到了铁网的最边角,那孩子只好站在原地看着我越走越远,“那该怎么称呼你啊老师?”

“我姓许。”我转过身来,在空气中写着我的姓氏,“你啊就喊我许老师好了。”

“我叫徐翔荪!”背后传来了他的喊声,我并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已经听见了。

在正式开始上班后,他就经常主动来找我,从同事的口中我才了解到,那孩子是省国安厅厅长的独子。

国安厅?那应该就是凌逸上班的地方吧。

我这么想着,有意和徐祥荪想拉开距离。

然而就在几天前,徐祥荪突然要约我见面,虽然内心有点儿抗拒,但是徐祥荪的一句“真的非常重要”,让我不得不接受了他的邀请。

“许老师,你和凌逸认识吧。”

当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我的确有些吃惊。

“他是我爸爸的心腹,最近我偷听到,他们有个大计划。”徐祥荪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要刺杀中央派到荆溪的巡视组成员。”

徐祥荪将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并把自己父亲的所有不法勾当,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我。而我在感到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一份疑惑,“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忍不住警惕地问道。

似乎已经料想到了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徐祥荪朝竖起了两个手指,“第一个原因是,你长得很像我的母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渗透出一阵柔和而温暖的光,这让我几乎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的这个说法。

“第二,虽然我手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是我相信,如果是许老师你的话,肯定是有办法能扳倒我父亲。”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扳倒父亲?这孩子是疯了吧!

显然是注意到了我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朝我淡淡笑了笑,转而用同样淡然的语气轻声道。

“因为我的母亲,所以我恨他……”

……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徐祥荪根本不是去刺杀巡视组官员,他真正的目标,是你……他的父亲。”

我注视着我身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又或者只是光线的原因:就在刚才的那一会时间里,他头发间的花白好像变得更加明显了。

听完我的叙述后,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望着自己办公桌的桌面。

“谢谢你啊小许,谢谢你愿意把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诚恳地朝着我鞠了个躬。

“我啊,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了一把麒麟手枪,退出空荡荡的弹夹,将桌上我扔那儿的那颗子弹压入弹夹后,又将其重新塞进了手枪里,紧接着,他把手枪拍在了自己的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我身边的凌逸快步上前,走到徐厅长身边,拿起那把手枪对准了我的额头。

“我这一辈子曾经做错过很多事,但只有一件,即使放到现在来看也是做得非常非常的正确。”徐厅长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眯着眼睛注视着我,又用手指指了指我,“那就是不惜一切地除掉你,许梓烟。你太聪明了,而我不太喜欢聪明人,因为他们总是很危险。”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我的额头,我想起了上车时,凌逸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梓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要坚信一点。我爱你。

我也爱你,凌逸。

在心中默念着,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一阵枪声。

徐厅长微微张着嘴,整个身子侧向一边,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子弹直接从他的左太阳穴射入后,径直从右太阳穴穿了出来。因为事发太过突然,他脸上的表情还残存着之前的得意。

“其实聪明人很多,徐厅长,很可惜,你没有看出来。”

凌逸的嘴里发出一身无比柔软却又让人觉得发冷的低吟,而我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给吓住了。

“祥荪他是有同党的,这一点你可能没推测到,梓烟。”

无视呆若木鸡的我,凌逸走到徐厅长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把手枪是的每一处都擦的干干净净。

“自始至终,他的所有打算,我都知道,事实上,我也一直在给他出谋划策。”

他一边擦着手枪,一边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解释着。“那封信的确是祥荪写的,但他写那封信的原因并不是想害你,相反的,他是想救你。”

手枪擦完后,凌逸用手帕包着手枪,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徐厅长那还没有完全僵硬的左手,并仔细地将徐厅长的左手食指摆放在了扳机的位置。

“他想通过那封信提醒公安局要注意保护巡视组的安全,但最重要的是,他想通过那封信来反向洗脱你的嫌疑。在递那封信的时候,他不知道你已经跑掉了。他原以为那一封信会让别人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结果没想到却是适得其反。”

凌逸把徐厅长拿着手枪的手举了起来,仔细摆好,然后继续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掉刚才那个动作可能留下的指纹。他仔细地布置着现场,继续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我诉说着我所不知道的一切,“他捆着炸弹去现场,也是为了救你梓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把一切嫌疑都包揽到他的身上去。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所猜测的那样,他要杀掉自己的父亲。”

凌逸悲哀地叹了口气,他直起身子,用手帕包着手,从自己的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小心翼翼打开后,放在了徐厅长身前的桌子上,“这是那孩子留给他父亲的最后的礼物。”

我上前,发现那是一封手写的遗书,很明显,那应该是徐祥荪模仿自己的父亲写下的笔迹。

“不能承受丧子之痛的徐厅长,因为儿子的胡作非为而愧对这个国家和人民,所以被迫选择自杀……大概就是这个内容。”凌逸总结了一番纸上的内容,“毕竟是儿子,用自己的死来给自己的父亲做自杀的借口,不管怎么说,多少算是保全了徐厅长的晚节。”

凌逸说着,闭起了眼睛,用吟诗一般的语调,低声念道。

“善人背负着恶名死去,恶人占据着善名不朽。”

“为什么徐祥荪这么恨他的父亲。”我忍不住问道,一个儿子一心想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徐厅长当年为了升官加爵,要娶一个高官的女儿为妻,抛弃了自己的结发妻子。祥荪在一岁的时候,他母亲,也就是徐厅长的结发妻子就去世了。”凌逸看着我,眼神中凝结着一些奇怪的感情,“这就是政治,梓烟。”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发颤,好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他们都是政客,无论是徐厅长,还是蒋市长,也包括容局长……”

容!容局?!

我只觉得有些发懵,完全不能理解凌逸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他最后所提到的那个人,对于我们来说,不只是我们曾经的上司,更是我们的老师,是亲眼见证着我们成长成熟的人。

“世界从来不存在有天然的巧合。”凌逸吸了口气,他的说话声有点儿喘,听得出来,此刻的凌逸内心正在经受着剧烈的情感波动,然后,他用一种低得简直快要消失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出了让我觉得整个人都彻底懵掉了的一句话:你能从局里逃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巧合,梓烟。

——丫头,你质疑过真相吗?

浑身都在发抖,但很快,颤抖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失去知觉的麻痹感。

都是在演戏!

大脑一阵剧痛,凌逸一把抱住了整个人都开始朝地面瘫软下去的我。肠胃、食道、咽喉都因为精神上的刺激开始剧烈痉挛起来,我开始不住地干呕。

都是在演戏!

我想哭,却完全哭不出来。凌逸将我慢慢从地上扶了起来,“都结束了梓烟,你可以继续回去做老师了。”他朝我笑了笑,“如果说徐厅这辈子做的正确的事情是不惜一切要除掉你,那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不惜一切地保护你,梓烟。”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好温柔,让我想起了读书时候他安抚我的样子。

“回去吧梓烟,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呢。”

“我还走得了吗?”我看着他,整个身子虚弱无比,“那阵枪声……”

“不会有人听见的梓烟。”他朝我自信地点了点头,“进来。”凌逸朝着大门喊了一声,一个很熟悉的人走进屋来:是之前在网吧和我大打出手并打伤了我的男人。

他看到我,脸上是一阵尴尬的表情。

“把她送出去吧。”凌逸朝那人吩咐道,然后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送不了你了。”他这么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封递给了我,“这是祥荪留给你的,出去再打开吧。”

他把那个信封塞到了口袋里,然后让那个那人陪伴着我,下了电梯。

走道里有很多人,和我进来的时候一样的状态,大家只是自顾自地忙碌着,偶尔会有几个人朝搀扶着我的那个家伙打招呼。

“上次打伤你真抱歉。”那个家伙用一种有些羞涩的语气对我这么道歉着,我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发现他的脸都红了。

内心的痛苦在那一刻缓解了好多,“没事,我不也踢了你的关键部位么。倒是你,没事吧,不然我可就真对不起你老婆了。”

“你们姐弟俩可真是狠。”他的语气间充满了怨念,“差点儿就废了好吧。”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到晓涵,但是他那怨念的语气引得我忍不住想发笑。他也跟着我一起笑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依旧没有注意我们,只是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终于,他送我到了大门口,冰冷的空气一下子让我从恍惚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我抬起头挺起胸,用力地吸了两口干净而寒冷的空气,“大家都没听到枪声吗?”我感到非常的讶异,楼上的密封效果再好,也不至于说一个人都没听到那么明显的一阵枪声。

那个男人看着我,之前的笑容消失掉了,脸上再次恢复成我第一次见他时候的那种刚毅表情,“凌队昨天就吩咐过了,大家将会在两个小时后听到枪声。”

好冷,风钻进了我的衣领,让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还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谢谢。”虽然感觉自己实在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但是为了不让对方担心,我还是尽可能露出了一个微笑。向那人道别后,我快步地走下台阶,越走越快,最终跑了起来。

要离开那边!

都是在演戏!

内心的恐惧趋势着我不停的奔跑,直到跑到实在是跑不动了为止。我弯下腰,双手支着膝盖,不停地喘息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凌逸塞进我口袋的那个信封,我直起身来,因为剧烈喘息双臂还有些发颤,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已经被我的汗水浸湿了的信封,打开,我发现里面是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秒钟,我马上就意识到:那是徐祥荪的母亲。

真是笨蛋,这家伙!

我只觉得自己的咽喉处有些梗塞。

一点儿都不像好吧!

那梗塞的感觉开始从咽喉处蔓延到了胸口,并在瞬间被内心强烈的情感猛地冲撞开来,我蹲下身去,抱住膝盖,把脸埋在双膝之间不可自制地痛哭了起来。

——美女,可以问你要一下你的手机号码?

——小朋友,我对你这样的小家伙可没什么兴趣啊!“孙景志同志!”

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一惊,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大喊了一声“到!”

当注意到所有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时候,我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此刻正在表彰大会的现场。容局在讲台上抿着嘴看着我,“想什么呢你!表彰你都能开小差!”

全场一阵哄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上去啊裤哥!要给你颁奖章呢!快上去啊!”边上的小刘用力推了推我,把腿往后边收了收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抓紧啊裤头!”

“对啊,发什么呆呢你!”

“你不要我帮你领了啊!”

边上的同志也起着哄,我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在大家的掌声还有那欣羡的目光中,小跑着来到了台上。

“孙景志同志这一次破解了这一起密室杀人案,堪称是我们荆溪的福尔摩斯啊!”

全场响起掌声和起哄的声音。

我只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不是我……

虽然内心这么激烈地挣扎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张不开嘴,把那三个字大声说出来。甚至连低声嘀咕的勇气都没有,我只好低着头,承受着那完全不属于我的夸奖和荣誉。

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用力地拍了拍,我发现容局正微笑着注视着我。

“很不错啊小孙。”

我傻乎乎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容局从蓝色的小盒中取出那枚金色的勋章,谨慎地挂到了我的胸口,朝我庄重地敬了一个礼。

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我要朝着容局回敬了一个礼,也就在抬起手的那一刻,全场再次响起了掌声。

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给欺骗了。

连我自己都忘了这一切其实不属于我。

但我却选择如此无耻地接受了这一切。

敬礼的手在发抖,我感到额头正在不停渗出汗水。意识有些发飘,那忽远忽近的掌声变得虚幻而不真实,我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晕过去了,就在这个时候,容局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很优秀,小孙。”

他把我敬礼的手从我的额边扳开,用力地握在了他那温暖而有力的掌心间。

“以后局里的事多多费心,好好配合新任局长完成工作,毕竟你们是老熟人了。”

说完,我顺着的他的视线,望向坐在他身旁的那个人。

凌逸,新任荆溪市公安局局长,也是国家历史上最年轻的地方公安系统的一把手。他身穿着今天早上刚从我这儿借过去的制服,摘掉了肩章,笑呵呵鼓着掌。凌逸起身,朝我伸出了手,“这一次轮到我说:以后工作请多多指教了!孙警官。”

从年龄上来讲他应该比我还小,但从辈分上来说却是我实实在在的前辈。我想起了第一次到局里,当时很荣幸,被分配到了凌逸和许梓烟的小组,也正是他们俩的照顾和指导,才会有我的今天。

两天前,凌逸的老上司,原省国安厅厅长突然自杀,然后就是容局被破格提拔替补因其自杀而空出的厅长之位,凌逸则转而被重新放归到市里当局长。

这一切变故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甚至远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当大家在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唯一能选择地就是傻乎乎地接受这一切变故。

朝着新任局长用力点了点头,我最终选择把内心的所有疑虑咽回到了心里。

也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声。

“不是,不能进去,啊!”

“拦住她拦住她!”

“你再往前我开枪了啊!”

……

会场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会场的大门望去,也就在下一秒,大门被猛地撞开。一位穿着执勤服装的特勤队员像个保龄球一样滚进了会场。

然后,一如我所预料中的……

许梓烟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色的呢大衣,下面是肉色的丝袜和高筒靴,黑而长的头发有些乱,沾着一些水珠,应该是外面下雪的缘故。

仔细观察一下不难发现,今天的许梓烟好像还有意化了点淡妆,原本就很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好看了。

“抓住她!”

屋外的一群特勤队员叫嚷着冲了进来,朝着她扑了过去,我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那些负责执勤的特勤全都愣在了原地。

整个现场气氛显得异常的尴尬,我出于求助的心态把视线投向一旁的容局。只见他正紧皱着眉头,显然,对于自己的爱徒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也应该很惊讶才是。

“自己人。”开口说话打破这一尴尬局面的凌逸,他站起身来,朝着那些特勤挥了挥手,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全场都鸦雀无声的话。

“我老婆。”

凌逸指着许梓烟,高声喊道,好像是在做宣誓一样感觉。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的会场里的所有同志都忍不住张大了嘴。

听错了吧,还是凌逸他口误说错了!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反应。

许师姐对此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踩着快捷而稳健的步子,走到了台前,凌逸赶紧离开座位,一把扶住了没有走楼梯而是一步登台许梓烟。

“谁是你老婆了!有病吧你!”

刚站稳了身子,师姐就用一记华丽而有力的肘击,正中凌逸的胸口,等他因疼痛而弯下腰去的那一刻,许梓烟又不失时机的补上了一记手刀,劈中凌逸的脖子,直接将其打倒在了地上。

我听到全场一起发出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

精准、利落、有力……

真不愧是许梓烟啊……

师姐用力甩了谁自己的手,嘴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我正打算上前询问她到这儿来的原因的时候,容局的一声“丫头!”直接让我选择继续待在原地。

“你还真是能惹事啊丫头!”容局皱着眉头,语气严厉,“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

许师姐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她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拂去发丝上的水珠,“我听说容局高升了,所以赶着想来祝贺一下。”她有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一刻,我突然能理解凌逸凌师哥为什么会如此迷恋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容局摇了摇头,脸上严肃的表情一点点溶解掉了,“你这个丫头啊。”他这么低声喃喃道,我自然理解对于容局来说这位许师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不是许师姐放弃了做jǐng chá ,今天接替容局位置,必然是她而非凌逸。

“你来祝贺,难道空着手就过来了吗?”容局这么笑问道。

“当然不是啦!”师姐这么说着,解开了自己那件呢大衣的扣子,把手伸进了衣服的内袋里,“我肯定是带礼物过来了的啊!”

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对准了容局的额头。

诶……

这是……

玩啥呢……

下一秒,我听到了十几声拉枪栓的声音,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十几位反应比较快的同志已经拔出手枪,跑到台下,枪口无一例外地对准了许梓烟。

容局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情感的波动,他的视线无视对准自己的额头的枪口,直直地望着依旧笑眯眯望着他的许梓烟。

“枪都收起来!”容局大喊了一声,那些在台下的,人数已经多达数十人的持枪护卫的同志脸上一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都是自己同志,别搞得跟黑社会电影一样!”容局转过脸去,强调般地大喊了一声,“枪收起来!”

台下的那些人把手中对准许梓烟的枪都收了起来。

但,有一个人除外……

“把枪收起来凌逸!”

容局对着站在许梓烟背后,同样拿着枪对准许梓烟后脑勺的凌逸低声吩咐道,但是凌逸并没有理睬。

“梓烟,把枪放下。”凌逸低声道,他的枪口距离许梓烟后脑勺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让我无比担心枪会走火。

眼见凌逸的枪口依然对准许梓烟,容局显得有些恼怒和激动,“我让你把抢收起来凌逸!”他的声音透露出愤怒的情绪。

“大家不要那么紧张嘛!”

许师姐的声音软软的,尾音也有意拖得很长,在这样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不搭。然后,她翻转手枪,抓住枪身,将手柄朝向了容局,“这是送你的礼物,容局。”

容局愣了愣,不止是容局,所有的人都被这突转的形势走向搞得云里雾里的,而凌逸却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枪。

大概过了有半分钟,容局从许梓烟的手里接过了她递过去的那把手枪,“是你们毕业时候获赠的手枪啊。”容局低声呢喃着,语气间透露出感伤和怀念的味道,“记得你刚入学的时候才只是个小丫头,这一晃,你都那么大了啊丫头。”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小丫头,容局。”许师姐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哽咽,她闭上了眼睛,用低沉无比的声音轻声问道,“容局,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凌逸慢吞吞地收起自己的配枪。

容局注视着许师姐,没有说话。

“真相这种东西,究竟是客观存在的,还是只是我们主观想象出来的呢?”

说着,许师姐重新睁开了眼睛,那水汪汪的眼睛深邃而空灵,实在漂亮。

容局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伸出手去,将那宽大的手掌盖在了师姐小小的脑袋上,“丫头,你长大了啊……”

手掌轻轻摩挲着师姐的头发,容局的脸上露出一种复杂而纠结的表情,他的视线望向凌逸,后者的手重新移到了腰间。

我的内心划过一阵剧烈的不安,直到容局突然开口道,“小孙,把你许师姐送家去吧,外面应该还在下雪吧。”

说完,容局那原本抚摸着师姐头发的手移到了师姐的脸上,“丫头,这个问题我实在是回答不了你啊。”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许师姐竟然在流泪,容局的手指轻轻擦去师姐脸上的泪痕,“但有一点我希望你相信,丫头,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他这么说着让我感到不明所以的话,完全不能理解他们间的对话有何深意。

然后,我带着师姐离开了那个气氛尴尬无比的会堂,带她上了我的车。

一路上,师姐就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萎靡不振地蜷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她的视线傻傻地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将整座城市笼在一片寂静的白色中。

因为雪下得太大的缘故,道路被堵塞的厉害,开了十几分钟也没开出几公里的样子,而在这十几分钟里,我们谁都没说话,就这么一起沉默着,气氛尴尬得很。

“那个……师姐……”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做jǐng chá 吗?”

“啊?”原本打算开口找点儿话题的我却被师姐给打断了,让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转过脸来望向师姐,她正无力地把头靠在车窗上,黑发下的容颜显得有些苍白。师姐把脸转向我,用手撩开粘在脸上的头发,“因为我是个弟控啊。”

“啥?”

她看着我有些无力地笑了笑,“一年前的时候市中发生了一起校园欺凌事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下班回家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我弟弟的房间里看他还在不在。讲真的,我一直非常在意那孩子,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师姐的这番自述。

“后来想了想,算了,干脆不当jǐng chá 了吧,反正做老师也没什么难的,再加上那段时间我爸妈要被调到国外去开拓市场,这小子又快高考了,所以我就干脆不做jǐng chá 了,这才是我不做jǐng chá 的真相。”她转过脸来,微笑着注视着我,“是不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我点了点头,说真的,关于刑侦女神许梓烟为什么放弃jǐng chá 的职业而转行做老师,业内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传闻,无论哪一种,听起来都比师姐告诉我的这个答案要靠谱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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